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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晴

笔名素木，广西北海工作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广西作家协会会员，北海市作家协会秘书长，第二届北海签约作家。

每到夏天，南方农村的香芒、番桃、龙眼、菠萝、九层皮这些野果子已挂满枝头，那一串串像金弹子压低了树梢的野黄皮果更是相当惹眼。黄皮果可以做食物，也可以入药，味甘香重，诗人曾礼赞：“碧树历历金弹垂，膏凝甘露嚼来奇。木奴秋色珍如许，那似香飘褥暑枝。”黄皮果又名王壇子，黄皮子，黄淡子，黄彈子，是著名的“岭南佳果”之一，素有“果中之宝”之称。其名来由记载颇多，如《齐民要术》记：“王壇子，如枣大，其味甘。出侯官越王祭太一壇边有此果，无知其名，因见生处，逐名王壇。”南宋张世南的《游宦纪闻》则记述：“果中有黄淡子……大如小橘，色褐，味微酸而甜。”北方的朋友极少见到黄皮果，但在南方农村，这是一种常见的果树，普通得让你可以无视它的存在。它们大多数长得矮小，小枝粗壮，叶片浓稠碧绿，春天开白色黄蕊的小花，很香，花后结圆形、?圆或鸡心形的果，丛生粒聚，夏末成熟，色泽灼灼如金丸，果皮上长有细小茸毛，遍布褐色斑点，浆肉饱满酸甜多汁，民间谚语云：“饥食荔枝，饱食黄皮”，说明黄皮于肠胃有裨益。黄皮果如果连着果皮一起嚼，又会甜中带甘，余味无穷。虽有人嫌弃果皮粗粝，弃而不食，但也有人中意其行气开胃、消食化痰的功效，将之制成果脯食用。在北海农村，腌制黄皮常见的做法是盐腌、蜜腌。腌菜，在中国有着悠久的传统，似乎什么东西都可以腌制，萝卜、莴苣、藕、蒜……各种蔬菜、瓜果，无不可腌。《诗经·信南山》有记：“中田有庐，疆场有瓜。是剥是菹，献之皇祖。曾孙寿考，受天之祜”。其中庐和瓜乃指蔬菜，剥和菹则是腌渍加工之意。诗中讲大田中间有房屋，田埂边长着瓜果菜蔬。人们削皮切块腌渍成咸菜，奉献给伟大的先祖。因为他们的后代福寿无疆，都是依赖上天的佑护。腌菜是劳动人民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小菜。在北海农村，小鱼小虾小蟹都可腌制，更不消说这随处可见的黄皮果，沁脾胃，消积食，又怎能白白浪费。早年间，下村种有有许多黄皮树，它们散落在乡下的角落里，从容蓬勃地生长。“春种夏锄，秋收冬藏。”夏至一过，村民就开始腌制黄皮，家里沿墙摆着好几个土罐，先洗净准备好的新鲜黄皮果，用盐水轻轻揉搓掉表皮的灰尘，控干水分后，入蒸锅大火蒸十分钟左右，待黄皮果微微爆开，即可起锅摊开晾凉，为了避免产生过多的水分，要挤掉果核，只留果皮装缸，一层果皮一层盐地叠加，压实，封罐，腌上十天左右，黄皮果就可以取出食用了。盐腌黄皮虽不如鲜吃那些酸甜可口，用来泡水喝也别有一番风味，特别是海边光照强，易中暑气，村民常年在海滩劳作，随身带着一瓶黄皮水，生津解渴，消喉火，那是再好不过。在物质匮乏的乡村，这是老天爷对穷苦人家的厚待。这种方法腌制的黄皮果，在秋冬季节食用效果最佳，既可健胃消食，也能润肺止咳，唯一的缺点是营养成分流失严重，不能久放。（图片由作者本人提供）腌制技术的掌握是解决贮藏食物问题的标志。西周时期，人们不仅能腌制酸菜，还能腌制肉类、果品类食物。《礼记·内则》上记载了西周时期腌制果脯的方法：“枣、栗，饴、蜜以甘之。”就是把枣子和栗子浸存在饴和蜜之中，与空气隔开，不使它坏。其实，这与今天人们使用饴糖、蜂蜜腌制果脯的方法基本相同。生活富足的人们，就连腌制路边的野果子也多了一些漂亮的做法，蜂蜜腌黄皮因此被隆重推出。蜂蜜这种被希腊人称之为“天赐的礼物”的天然甜物质，也是一种天然的防腐剂，在《神农本草经》里有着“多服久服不伤人”的讲法，用其腌制的食物不会坏，天然的食材加以简单的方式成就最直接有效的食药疗法，这与北海农村人世代捕鱼为生，简单的生活方式相契合，这也是他们延续渔家文化的介质。下村有榄钱花，黄皮花，周边村里杂花也多，偶尔得一些蜜，用来腌黄皮果再好不过。黄皮果成熟时，连着一小截枝叶一串串剪下来，用水洗净表皮的灰尘与脏物，晾干水分再一颗颗剪下来，留一点果蒂。剪好的黄皮果，放太阳底下晾晒三天，如果阳光足够浓烈，两天也可以了，水气干了，果皮有少许皱就可放进洗净晾干的玻璃罐子里，泡上蜂蜜封实瓶口。半个月即可取出食用，也有的放上一两年，甚至就这么放着，这种长期存放食物在家中的方式，本地人叫“放屋”，意思是食物存放在家里，以备不时之需。这种方法在北海农村很常见，农村存储食品的习惯就是这么一代一代相传下去，延续至今。盐腌黄皮与蜜腌黄皮的食疗功效相似，味道却有不同。盐腌黄皮苦中带涩，虽对身体有益，终究不那么可口，蜜腌黄皮与之相比，多了细腻绵密的层次感，腌制好的黄皮果呈现着粗糙的纹理，却因有了蜜汁的搭配，果实本身的甘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甜腻，在口腔与舌尖之间无尽地萦绕，久久无法褪却。村里的老人总爱给上门探访的亲友塞上一两瓶，哪怕你并不太热衷，他们也会很坚持。时间久了，你会觉得，他们并不是坚持给你这一瓶蜜腌黄皮，他们坚持的是海边人家的勤俭、坚忍、善意，它们就这样自然地叠加在一起，从前和现在。

编辑：西蒙

主编：莫小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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