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东山,原太湖中岛屿,号称“七十二峰”之第二大者。史书记载,隋唐时东山岛与陆地相隔三十多里。清道光年间,东山岛北部与陆地距离缩短至五十米。一百多年前,大致在晚清,东山岛与陆地连为一体。今向南伸入太湖,成为半岛。

这些年,自沪上往来太湖之滨,包括去穹窿山、灵岩山、渔洋山、西山和藏书镇、太湖镇,我常常走东山这条线,不仅路径快捷、车流量小,而且喜欢在途经东山时,去一家名为“尚锦湾驿站”的小店吃顿便饭。背靠莫厘,凭栏太湖,较多惬意。专程去东山,倒从来没有的事,今年春夏之交,打破惯例,为的是东山枇杷。由此,还作了“理论准备”,查阅了有关书籍对东山枇杷的记载。

《太湖备考》,清乾隆金友理撰,地方文献名著。其写到:“枇杷。出东山者佳,有黄白二种。其实差小而独核者,名‘金蜜罐’、‘银蜜罐’。旧志云:‘出东山之白沙、纪革’。今盛于查湾、俞坞矣”。查湾、俞坞,均东山地名。现今东山各处均产枇杷,似已不拘泥于此。

《洞庭东山物产考》,民国年间东山人朱琛著。朱氏曾创办农业公司,改良当地蔬果稻谷品种。其书兼及培植,有曰:枇杷,“冬开白花,四五月成实,圆径寸许。曰皮青,肉最贵;黄皮,曰肉次之;红皮红肉,为下。中含核二三粒,如弹;以独核者为佳,味甘而酢。是果,秋萌冬花春实夏熟,备四时之气,食之润五脏,止渴利肺。叶能下气顺痰,用须拭去毛,煎服治咳嗽甚效。以白沙村产者为最美,故咸以白沙枇杷称之。其核入土,即发芽成秧。七八年不接,亦能实,形长味淡,俗名直脚枇杷。秧五年在春分前接之,越四五年成实。每四五八九月均可移植,肥料不宜用粪,只合垃圾”。

初夏,小满后四日,清晨,冲着“小满枇杷已发黄”,由沪西出发,车程一个半小时,八点过后即到东山镇上。此时还有不少店家打着烊,但关乎老百姓早起开门七件事的小集市很热闹,尤其菜市场和早餐摊。我等寻得老字号“陆振兴”,或一碗菜肉大馄钝,或一碗阳春面外加浇头,正式开始了一天的东山之行。枇杷虽未入口,可车行途中,随眼望去,满山遍野,湖滨路旁,民舍户前,尽见枇杷树。如《洞庭东山物产考》所志:“树高丈余,叶阔二寸许,长七八寸,面深绿色,背有黄毛,四时不凋”。

专程到东山,登莫厘峰便纳入计划之中。心想,既然是为枇杷而来,首要之事还是买一篓枇杷,可以一路上山一路品鲜。不久,在东山宾馆附近路边见有果农叫卖枇杷。停车,过去尝了一下,很一般,还略涩,尽管卖主自称“白沙”,亦放弃,因为“要知道枇杷的滋味,你得自己亲口尝一尝”才算数。拐至湖滨,路边一溜凉棚下,有一家的枇杷尝了两粒,较不错,七斤一篓,一百多块钱也合适。也没问枇杷品种叫啥,不管“白沙”还是“白玉”,好吃最紧要。

提溜着一篓枇杷,一打听,由秦巷后施家山之“雨花胜境”上莫厘峰交关方便,且就在附近,按原路从湖滨返回,片刻即到。该地因半山腰有雨花禅寺,始建于明万历年间,寺院前后有山泉从石罅流出,故称雨花台或雨花潭。雨花禅寺年代“文革”被毁,现为年代重建。路两边石刻,看似均为旧物。“雨花”之名亦起于明代,当时山坞中载满桃林,春天时花瓣飘落似天降花雨,因此得名。

此番一路,不见桃花,但闻枇杷,恰印证了“小满枇杷半坡黄”。据说,枇杷生长喜温暖干燥之地,故均在山之向阳一坡,“半坡黄”因此得名。由雨花台上莫厘峰,走的是南坡,即向阳一坡,从山脚直到山顶,尽见枇杷树一簇一簇,遍及山野,绿油油的。而黄黄的枇杷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,近观则晶莹剔透。东山的枇杷早熟,小满过后已多被采摘,野外多少略显稀疏。

虽然如王世贞之说:“莫厘,高不能缥缈,而他名迹胜赏又不能半西洞庭”。但登莫厘峰倒真是多年的愿望,毕竟是东山最高峰,久闻其名,又常来常往。从雨花台上峰顶,步行近两千米,距离不算远,可一路爬坡,还是很累人的。尤其后半程,山路更陡,三百米左右停歇一下,喝口水,啖几颗枇杷,个把小时才到山顶。这上山一路,游人很少,与去秋登西山缥缈峰有着天壤之别,那天山上湿漉漉的,依然游人如织。莫厘峰山顶有一个尼姑庵,小小的,建筑似不久。山地平坦,似乎一个大大的天台,瞰湖光山色,景观亦别于曩昔登顶缥缈峰、渔洋山和灵岩山之所见。

王鏊,东山人氏,时登莫厘峰有记曰:“西望吴兴,渺瀰一白,有若云焉,隐见天末,或曰卞山也。北望姑苏、横金一带,人家历历可数。有浮屠亭亭,曰灵岩、上方也。东望吴江,云水明丽,帆影出没,若有若无,盖七十二峰之丽,三万六千顷之奇,皆一览而在”。远眺太湖中大大小小的山峰(亦岛屿),姚希孟的比喻甚为形象:“鳧翔雁浴,龟缩蛇伸,鹳阵排营,雁字拨墨,昂首抠腰,左迎右顾者,合之得七十二”。王思任则一语双关:“乃登莫厘峰,看东山,自西山飞下,崩洪穿度,相隔四十里,隐隐马迹蛛丝”。马迹,亦太湖七十二峰之一,排名第三,即今无锡马山,后亦变成半岛。坦率地说,在莫厘峰顶,我尚区分不出王思任所言远处“隐隐的马迹蛛丝”,毕竟远在好几十里地之外,姚希孟形象的比喻倒能体会一二。

下山,轻松许多,几乎“一气呵成”。半途下到半山腰,乘兴去雨花禅寺转了转。快下到山脚下时,见一名为“碧螺小筑”的茶舍,隔着小溪,幽静舒雅,决定小憩片刻。踏过小桥,入得屋内,坐上长条板凳,拎过一瓶暖壶,泡上一杯碧螺春,磕起了瓜子。暖瓶,一种很老式塑料壳的;杯子,钢化玻璃的,现今均不多见。碧螺春,倒是当年新茶,产自当地,其冲泡时不必沸水,但见片片绿芽如“碧螺”个个沉入水底。东山另有峰名“碧螺”,想必亦因形似得名。一边磕着瓜子,一边喫着茶,半个小时光景转瞬即逝。

回到山脚下,已下午两三点,此时“雨花胜境”石牌坊前,多了一众中老年妇女戴着斗笠或头巾,吆喝着卖枇杷,这时才想起上山前买的那篓枇杷早已吃完了。于是赶紧尝一尝这里的枇杷,还真不错,说是“白玉”,一篓五斤,六七十元,显然山坞里比镇上湖滨大马路边要便宜许多,故多买了几篓,准备带回去请亲友也尝尝鲜。在外游玩时顺便带点好吃的东西回去,于我而言可是难得之事,除非真心赏识。

以前我只知道“白沙”枇杷,而《洞庭东山物产考》中所说的“青皮”和《太湖备考》中所说的“银蜜罐”则闻所未闻。据苏州当地学者叶正亭先生所述,“白沙”虽然历史悠久,但近些年来,东山本地大力培育的是“白玉”,这是一个新品种,成熟较早,皮薄汁多,果肉洁白,鲜甜爽口,光照下像玉雕般透明,是枇杷中的佳品(叶正亭《吴中食话》、叶正亭等《吴中物萃》)。总之,东山枇杷旧以“白沙”闻名,近些年则以“白玉”为上。此次东山之行,确实尝到了“白玉”的好处。“白玉”、“白沙”,均带一个“白”字,是否亦可归属“银蜜罐”?

也许这一路一直篓不离手,枇杷不离口,没想到要吃其他啥的,待买好几篓枇杷准备带回上海后,才寻思着好像要找个地方吃午饭。我建议依旧“尚锦湾驿站”。该餐馆在尚锦村,濒临太湖,居山之背,与“雨花胜境”隔着莫厘峰,以前要翻山越岭才能抵达,现在交通便利,车行十多分钟即到。遗憾的是,早过了午饭时间,厨师当地人,似钟点工,已下班,回家卖枇杷去了。这个点,东山绝大多数餐馆均不营业了。无奈,只得沿着湖滨大道,环绕着东山,继续南行,将到最南端大咀山,才发现一家农家乐还营业。清蒸白鱼和红烧杂鱼,非常不错。记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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