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过得真快，明天是农历七月十五，奶奶的两周年忌日，再过一个月又是八月十五中秋节。而我最近在睡梦里总会梦到奶奶，梦境很模糊，但是记忆却很清晰。忘不了小时候，我趴在她的脊背上望月亮数星星；也忘不了她做的臊子面和千层月饼，一切的一切，都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……

还记得我三四岁时，月朗星稀的夜晚，奶奶背着我去村里的族人家里串门，那时流行着一首歌，“月亮走，我也走，我送阿哥到船头……”，当时我还不清楚这首歌的意思，但是每每趴在奶奶的脊背上，一晃一晃地游荡在街头巷尾，巴望着夜空那轮皎洁的明月，情不自禁地便哼起这首歌。

时光荏苒，一晃我就到了上小学的年龄，那时，我不用再趴在奶奶背上看月亮了，而是每当中秋节来临时，站在厨房里看她做月饼。

只记得中秋节前一天，吃过晚饭，奶奶拿着碗，将面柜里的面粉一碗一碗地倒进面盆里，倒满一盆后，接着用晾温的开水来和面，就这样，面粉被和好后，变成了面团，接着，将旧的发面团当引子，塞进面团里，盖上锅盖，经过一夜的发酵，面团达到了饱和。

次日天刚蒙蒙亮，奶奶便起床生火，将一个大蒸锅放在灶口炉火上，向锅里填上2/3的冷水，伴随着噼啪作响的柴火声，水被烧热直至沸腾。

与此同时，母亲将碱面和发了一晚的面团揉得光滑匀称后，切成同样大小的若干份并擀成相同大小的薄圆皮。上面涂匀菜籽油，涂上姜黄、红曲、苦豆、胡麻、玫瑰酱，把它们岔开摞好，在放姜黄的那层上，适量放点白糖或是蜂蜜。

最后盖上面皮盖，盖上同样要做出花环，小动物，月亮等各色装饰，一个月饼算是做成了，值得一提的是，在我们当地的传统习俗中，迎接月亮的月饼直径约30多公分，普通月饼12公分左右即可。

紧接着，奶奶将做好的月饼放上蒸笼，用旺火蒸至近两个小时后，伴随着热气腾腾地水蒸气，月饼散发出诱人的清香。这时，奶奶揭开锅盖，提出蒸笼，将令人垂涎欲滴的月饼小心翼翼地放到竹筛子里。

晾凉后奶奶将月饼切成块，我迫不及待地抢过来一块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，“哇，真好吃！面皮薄，很酥软。”吃着黄、红、黑、绿各色相间的千层月饼，我不禁啧啧叹道。

中秋节也是一个隆重的节日，姑姑们也要赶着回娘家过节，她们总会像变魔术似的，给我们姐弟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零食。

还记得有一次过中秋节，大姑带来了烧鸡、香蕉、西瓜、桃酥等美食，我们将它连同苹果、红枣、葡萄、核桃以及雪碧饮料一起摆上圆桌，最中间放上奶奶蒸得千层月饼，就这样，将圆桌支在葡萄架下，皓月当空，我们围坐在一起祭拜月神。

月亮是那么的圆润，月光是那么的皎洁，它将墨蓝色的夜空照亮，也照进千千万万个像我们一样一家老小的心里，大姑带头唱起了“十五的月亮，照在家乡，照在边关。宁静的夜晚，你也思念，我也思念……”

随即，姐姐也跟着唱起来，“万家团圆，是我的心愿，也是你的心愿。”大家伙悠扬的歌声飘向夜空，连同那秋风、那果香、还有我们欢快地笑、疯狂地闹，一同飘进我永恒的记忆里。

直到后来，大学毕业的我，为了追求新闻梦想，及更宽广的平台，南下广东发展，一晃6个年头后,又北上帝都做深度调查记者，跑全国各地。在老家过中秋几乎成了我的一个奢望。

月亮照常升起，所不同的是，我在他乡，家人在故乡，我们天各一方看着月亮，过着中秋。

在广东工作时，我曾带着香港糕点过年回家探望年迈的奶奶，她因中风而处于半自理状态，不能像以前一样给我做那么多好吃的美食。但是她的胃口却很好，香港糕点很油腻，也很甜，但她一次能吃两块。

而到了北京工作后，年我到青海湖采访出差结束，顺路回了趟家，奶奶坐在大门口，手里拿着我给她买的桃子和西红柿，吃得有滋有味的。

没想到，一个多月后，我接到家里电话，得知奶奶病危。我赶紧坐了飞机从北京飞往兰州。此时，奶奶躺在炕上喘着粗气，面部呈青紫色，嘴唇发干起皮，她已经吃不下饭十多天了。我掰了一小块蛋糕，奶奶很艰难地吞咽了下去，接着又喝了点水。和我说了几句话后，又昏迷过去了。

第二天，姐姐也从沈阳赶了回来，给她喂了一点火龙果汁，两颗葡萄。到了下午，她还很清晰地说，“我的娃娃们，没有奶奶喽！”听得叫人心碎。那时，她的意识还是很清楚的，我问她我叫啥，在做啥工作，她说“你叫张恩杰，在北京做记者。”

紧接着，我又问她，小时候她打我，我赌气说，在我们镇上买了糖，不给她吃，把她嘴苦死这个段子时，她很艰难地动了一下嘴唇，想笑又笑不出声的样子。她很费力地吐出几个字，“我吃上你的饭了，你在外边（闯荡），我放心着呢……”

奶奶就这样熬过了这个晚上，在次日（农历七月十五）凌晨两点灯枯油尽、撒手人寰了，享年76岁。在这个秋凉如水的凌晨，我的心情像屋外不远的铁路上，火车不时碾过铁轨，发出那种刺耳的声音一样悲凉凄惨。再也见不到奶奶了，不能和她说话了，她再也吃不到我北京带回去的稻香村糕点了。

于是，奶奶做的千层月饼，却成了我永久的回忆，一个又一个的梦想。

窗外又见新月了，客厅里循环播放着怀旧音乐。那是一首蔡琴的《明月千里寄相思》，“夜色茫茫罩四周，天边新月如钩，回忆往事恍如梦，重寻梦境何处求；人隔千里路悠悠，未曾遥问心已愁，请明月代问候……”

是啊，就请窗外的明月代我问候家乡的亲人，也问候天国的奶奶吧！